2013年3月22日

野地旅0521:再訪汐止老街[新北汐止]


  *汐止忠順廟,原汐止神社舊址,同時也是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遺跡地。兩隻石師是原神社狛犬。

  四年多前,曾在因緣際會下第一次探訪汐止老街(野地旅0068中正老街),當時大二的我,只知道有老街,在準備不是很充分的情形下,懵懵懂懂的走了一遭,因而許多精彩的建築都錯過,未曾留下紀錄。豈知不久後的隔年,汐止最具規模的古厝「周家花園」便因故拆除,而這正好在我安排要去一探究竟的前三天,令我扼腕不已,從此以後到各地之前,都會做更多的功課,以免再發生這樣的不幸事件,因此汐止老街對我而言,算是考察態度養成的一個重要轉捩點。

  這次趁著要去汐止找純鎰打球,約了彰師地理系的上仁一起到汐止走走,汐止老街在這中間四年是完全不曾再訪過的,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改變。不過上一次並未走到老街較東邊的茄苳路,算是補走一趟,至於上次有走的水源路(野地旅0050水源路),這次則捨棄不走。


  *汐止老街鄰近景點分布圖。

  抵達汐止之後,決定先從最東端的茄苳路走起。從明治三十七年(1904)的臺灣堡圖上,茄苳路、大同路一線便是臺北通往基隆的幹道;這條昔日幹道,今日則以鐵路為界,大同街繼續沿著鐵路北行,稱台五甲線,茄苳路則從鐵軌下穿越而過,失去其幹道地位,在不遠處改接茄安路,並於保長國小附近與大同路再度會合。以茄苳溪為界,以東為茄苳腳庄,以溪則為水返腳街,因此我們所要探訪的頭兩站,即潘炳燭古厝(下圖潘家)與周家花園舊址(下圖為周家)的位置,當年是在茄苳腳庄的範圍。大正九年(1920)水返腳改稱汐止街,並轄有附近淺山地區,守任街長為陳定國(參見野地旅0050水源路,有陳定國所題之汐止水道布設記)。


  *臺灣堡圖上的水返腳(汐止)市街範圍,並將幾個本次造訪的位置以紅點標上。

  今日的茄苳路,一點也沒有幹道的氣勢,反而看起來像個小巷,不過入口處的街屋就告訴了我們,這條路有些不平凡之處。不遠,有一間老背少的「建順茶行」,茶行創立於光緒十一年(1885),除了收購附近山區的茶葉之外,全盛時期茶行也於今日姜子寮山一帶有85公頃的茶園,並於茄苳路開設四開間的店面;日本時期,建順茶行的主要貿易對象是三井會社,有特制的薰花茶葉。如今四開間的店面只存一間洋樓式街屋,一旁的建築皆已改建,略感寂寞滄桑。

  建順茶行旁,曾有一棟三層樓的磚造洋房聳立,是全汐止最精緻豪華的洋樓建築,即是周家花園;周家花園主人周再思,十九歲時進入石底煤礦家族潘炳燭家族與日人合資的金礦株式會社,當時金礦開採量已經漸少,但周再思於守礦時意外發現另一處金礦礦脈,因而獲得26萬日圓的獎賞(當年大稻埕普通洋樓頂多約300日圓),成了暴發戶,隔年周再思便延攬法國建築師設計起造周家花園,名為「斯園」,一時間冠蓋雲集,風光無比。二次戰後,民國三十六年,周再思因病準備召集族人,共同處分家產,卻不幸於約定前一日過世,所留下的三房後人以先下手為強的態度變賣家產,周再思第三代甚至淪為乞丐,所謂富不過三代,汐止周家可能是最好的例證。後來周家花園產權經法拍,輾轉來到交通部招商局的手中,後來則由陽明海運接手,在臺北縣文化局決定開始審議周家花園建築之時,慘遭陽明海運僱工拆除,從此一代風華就此消失,而陽明海運也對此地無經營計畫,使得花園舊址至今仍只是一片停車場,不勝唏噓。


  *茄苳路路口的老街屋。


  *建順茶行,三樓鐵皮屋為加蓋的,照片左側的停車場即是周家花園遺址。

  建順茶行旁的小巷子,可通往另一間古厝,即潘炳燭古厝。潘炳燭曾任平溪庄長,並擁有最早的炭礦礦權,後來讓與藤田組,並撮合由藤田組與基隆顏家顏雲年共同組成台北探礦株式會社,因此潘家在地方上頗有地位。潘炳燭古厝大致保存完整,不過一樓看起來有整建過,二樓華麗的立面訴說著潘家的榮景。後來潘厝也轉手至蔡家,現做為蔡家宗祠稱「蔡丁公堂」。


  *潘炳燭古厝。


  *潘炳燭古厝二樓,以及華麗的山牆立面。


  *潘炳燭古厝背面。

  離開潘厝,往回走到大同路上,準備接到老街的另一頭。在臺灣堡圖上,今日汐止中正路已經是貫串繁華市街的重要道路,然而因為路幅狹小,今日除了裡頭的商家以外,應該不會有人笨到想把車子開進去。中正路兩旁剩餘的老街屋並不多,但櫛比鱗次的樓房還是讓人有種老街的感覺。老街上有兩間廟宇,一間是福興宮,主祀福德正神,另間則是濟德宮,據傳濟德宮創建於嘉慶年間,是水返腳聚落的主廟,日本時期曾經遷建,戰後重建至今。這次並沒有花時間探訪這兩座廟宇,而是直接轉往一旁的另一間廟,忠順廟。


  *中正路老街東段,狹窄的巷弄。


  *福興宮。


  *濟德宮。

  忠順廟廟址原為汐止神社,神社前身為水返腳當地仕紳,曾於光緒年間獲四品軍功的蘇樹森別宅。日軍近衛師團來台接收時,中將北白川宮能久親王曾駐紮於蘇宅,昭和十年(1935)被列入《台灣總督府國指定之史蹟名勝》中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遺跡地之一,昭和十二年(1937)汐止神社鎮座,為無格社。戰後,神社本體拆除,改建忠順廟,奉祀「雙忠公」,閩南安溪地區多稱「尪公」,即保儀大夫張巡、保儀尊王許遠。此地從祭祀平台之神-北白川宮能久親王(汐止神社還祭祀明治天皇)到戰後改祀漢人的雙忠公,政治的更迭在這塊地上表露無遺。

  今日忠順廟前仍留有一些汐止神社的遺跡,如為數不少的石燈籠(有部分被移至汐止拱北殿),多為昭和十二年鎮座時所奉獻,不過仔細找,也可以找到紀年為「皇紀兩千六百年」(昭和十五年,1940),由汐止公學校所奉獻的石燈籠;廟的正前方有一對狛犬,造型圓滾滾的十分可愛。廟前公園內還有一石碑,為汐止神社的社名碑,如今已重刻忠順廟三字,但仍可清楚見到汐止神社的字樣,此碑原位於大同路旁的鳥居前方,現在移至原本屬於神社社苑的位置。忠順廟前大同路側,顯眼的鳥居仍舊矗立原地,只是上面多了個畫蛇添足的民國紀年碑;鳥居旁有四個石燈籠造型的石柱,為原本汐止神社神橋橋頭柱,大同路拓寬之後,神橋被拆除、加蓋,原本位於鳥居前方的橋頭柱,被移到鳥居後方,且基部材質已改。另外可能有人會注意到一旁低窪的菜園,從臺灣堡圖上看是一個水埤,可能是水利地,因此至今沒有太多的利用。


  *忠順廟。


  *忠順廟前的石燈籠,公園則是原本的神社社苑範圍。


  *一旁寫有御神燈的石燈籠,與一般寫奉獻不同,但沒有特別的意思(左);該石燈籠竿的另一面寫有皇紀兩千六百年紀念,指的是從日本首位天皇神武天皇即位起,萬世一系至昭和十五年時,正好為兩千六百年(右)。


  *汐止神社社名碑,現在改刻忠順廟,並由後來曾任副總統的陳誠題字;碑上仍可見到汐止神社的字樣。


  *汐止神社鳥居,以及一旁四個神橋橋頭柱。


  *汐止神社狛犬與石燈籠。

  離開忠順廟,重新走入汐止老街中,老街的西段有比較多的街屋被保存下來,例如門面相當華麗的永安居,是老街中的一大亮點。老街旁的基隆河岸,更有兩間保存完整的洋樓,分別是陳萬乞與陳金所造的兩間洋樓;陳萬乞曾任汐止街協議會議員,建造了四層樓的巴洛克式洋樓,而一旁的鄰居也不甘示弱,起造了三層樓的羅馬風格混合閩式洋樓,這兩棟樓房成為今日汐止地區最大的文史亮點,今日陳萬乞古厝尚有後人居住,屋況較好,相較之下陳金古厝就顯得雜草叢生,需要多點照顧。


  *濟德宮旁留存下來的老街屋,上頭還長了榕樹。


  *雨棚後的街屋常常被忽略。


  *永安居。


  *汐止老街一景。


  *殘存的街屋。


  *陳萬乞古厝(右)與陳金古厝(左)。


  *陳金古厝的三樓。


  *陳萬乞古厝的二至四樓。兩棟洋樓的一樓都被加高的河堤擋住了,看不到。

  看完這道河岸美麗的風景,若有興趣,可以沿河往東走,看到巨大的禮門抽水站時,可以明顯發現此處較低漥,那裡便是水返腳碼頭的所在地,距離濟德宮不遠;由於先前已經去過,且該處未留下任何遺跡,這次便沒安排在行程之內。離開汐止老街(中正路),折回大同路上,並往西前往汐止國小,也是今日汐止探訪的最後一站。汐止國小十分歷史悠久,原為「基隆國語傳習所水返腳分教場」,明治三十一年(1898)獨立為「水返腳公學校」,並逐年擴大規模;大正九年(1920)隨著行政區改名更名為「汐止公學校」,戰後成為汐止國小。

  今日汐止國小的舊校舍,是戰後所建,並非我要探訪的重點,我想找的是汐止公學校的「御大禮紀念」碑,這個碑立於昭和三年(1928),網路資料大多寫可能是慶祝汐止公學校設立三十周年紀念(從明治三十一年水返腳公學校設立起算),不過公學校設立周年紀念一般不會寫「御大禮」,通常是神社或者與皇室有關的事情才會使用「御大禮」,因此我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想要一探究竟。紀念碑的規模比我想像的小了不少,在汐止國小校門口附近的草圃上,差點就錯過了。紀念碑以一塊長型原石刻成,正面有「御大禮紀念」的字樣,背面有刻字,但模糊不清,只看的見「三年」二字。日本統治臺灣時期,有經過「三年」的天皇僅有大正、昭和兩位,其中大正三年(1914)有個昭和成婚(即當時的太子結婚)典禮,有適用「御大禮紀念」的可能性,不過若跟資料所說一樣,是昭和三年的話,則可能是「昭和天皇即位大典」,昭和三年時,已經守完大正天皇的喪事,因而在該年舉行即位大典,或許剛好天皇即位大典適逢建校三十周年,因而特地立碑紀念,因此所謂的「御大禮」,應該是指昭和天皇即位大典,而不是單指周年紀念。


  *御大禮紀念碑。


  *背面什麼都看不到。

  結束汐止公學校的行程,本日的汐止老街探訪也告一段落。相隔四年,覺得這次探訪比起四年前是大有進步,頗令我自己欣慰,尤其是堅持用圖文紀錄下來,更加深了自己的印象,且能具體的知道自己進步的幅度,以及仍然不足之處。這些對自己的記載,或許比起走馬看花式的考察本身,有更多積極意義的存在吧!不曉得下一個四年,當我來到汐止時,還會多看到些什麼?

  是說,回到家才發現,漏掉了汐止火車站站前和站後的兩間蘇厝了(但站後蘇厝已經拆的差不多了)!看來勢必得再來一趟囉!


一、參考資料
1.中研院-台灣百年歷史地圖
2.汐止濟德宮
3.王振帙的部落格-走過百年的汐止建順茶行
4.汐止文化網
5.神社殘跡-汐止神社
6.旅的火車頭-汐止神社踏查
7.維基百科-麗的加冕-昭和天皇の即位の礼・大嘗祭


2013.02.07造訪
2013.03.22完稿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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