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4月18日

野地旅0446:北投屠宰場畜魂碑[台北北投]


  *北投屠宰場畜魂碑正面照。

  這一陣子突然愛上了日本時代在臺灣設置的石碑、石造像,除了本身所代表的歷史意涵與文化差異之外,日本時代經常書寫有飄逸或渾重的書法,以及使用「天然石」進行雕刻、研磨的石碑造型,更是充斥著一種不拘小節、飄逸自然的藝術形象,更有甚者,在國民政府毀壞日本在台遺跡之時,這些石碑更歷經了滄桑的歷史刻畫,讓這些日本時期所遺留下來的石碑,顯得更讓人能發思古之幽情;相較之下,國民政府來台後,眾多到有點浮濫的石碑造像外觀死板、工業化且欠缺藝術性,大部分我就都興致缺缺了。

  不過,我尋找這些日本時期的石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興致盎然,而是在累積了一定數量之後,由於其外形多變,在現代人工化的方正社會之下很容易被區隔出來,因此每當在巷弄一隅看到了這類外觀不規則多變的立石時,就會合理懷疑應該是日本遺物,所以在今年初,給這些自然石所造的石碑取了「可疑的石頭」的名稱,自此才開始真正對這些石碑有了無可救藥的喜愛。

  「可疑的石頭」們高矮胖瘦不一,正面通常用幾個字提綱挈領的說出該碑的用途,背面則以捐獻、勒字者姓名刻畫於上,偶爾會有簡短碑文和名錄記載事件,與中國清代以降漢人石碑總是落落長的碑文相比,日本石碑顯得言簡意賅。是以在面對在一般廟宇中眾多的清代石碑,我總是只看碑名和紀年,而日本石碑就願意再深入去看的原因,同樣的,日本統治時期臺灣漢人所立的石碑,似乎也受到此一文化的影響,雖然大多仍是方方正正,但在書寫上與清代石碑的特徵大相逕庭。

  目前看過印象較深,以天然石雕刻而成的「可疑的石頭」,有新北市石門區的尖山湖紀念碑(野地旅0333青山瀑布與尖山湖紀念碑)和臺北市南昌公園內的北白川宮大妃殿下御歌碑(野地旅0208南菜園遺址),此外,日本宗教所留下的「西國三十三所觀音靈場」和「四國八十八所石佛系統」精美多變的石造像(野地旅0133臨濟護國禪寺0163內湖捷運初體驗與正願寺石佛0323五股庄西國三十三所觀音靈場0376西門古蹟群的台北天后宮內)也同樣受到我的喜愛。這趟北投溫泉半日遊(野地旅0445硫磺谷、地熱谷與新北投溫泉區)便在網路上搜尋一下是否有「可疑的石頭」,這一找,還真的有,位置位於北投市場附近的大豐公園停車場入口旁。


  *北投市場、北投畜魂碑位置。

  畜魂碑的位置其實並不是很好找,尤其是看了一些民國九十七年以前的紀錄,許多人都還是在大豐公園停車場旁的「草叢」中硬鑽才能一窺究竟,這番我倆來尋畜魂碑,便依著前人紀錄,在大豐公園附近到處尋找草叢。不過幾年下來的物換星移,不知是地方文史意識抬頭,還是剛好有經費來就清理環境,抵達大豐公園停車場入口旁,才發現草已經被「清除殆盡」,不必披荊斬棘便可看到畜魂碑的身影。

  畜魂碑的建立主要是肇因於附近的北投屠宰場(今大豐公園籃球場)的肉商要求,日本時代的北投屠宰場,主要是供應一旁的北投零售市場(今北投市場)的豬肉宰殺而設立的,屠宰場為一日式平房,可供四戶業者共同使用;一旁設有水井和管理員宿舍。屠宰場坐東朝西,正門朝西可通往北投市場,東南方則為焚化場,若豬隻經檢疫後確定染病,宰殺後便送至此處焚化,約為今日畜魂碑的位置。而畜魂碑原始位置應該要再往北方移動十數公尺,且座向亦為坐東朝西(大多數網路資料認為是可將畜魂送往西方極樂世界,但我認為只是配合屠宰場的方位),而非今日所呈之坐南朝北,現今的位置與座向是在磺港溪整治工程完工後,將畜魂碑遷回時所放置的。


  *今日的北投市場。

  北投畜魂碑正面除書寫「畜魂碑」三字外,還有「臺北州衛生課長安達敬智書」的落款字樣,背面則書有「建立者 吳紅芋 楊慶瑞 陳珠樹 陳水元 許甲申 陳蔭 紀元兩千六百年新春」的字樣。此處的建立者均為當時的北投豬肉販,紀元兩千六百年的計年則是使用「日本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的即位年分」為起算年,也就是日本的開國年分,此處的「紀元」也常被稱為「皇紀」,紀元兩千六百年則是昭和十五年(1940),正處於二戰中期,因此日本當局便希望利用大規模的慶祝活動,來凝聚日本全國的民心,此時臺灣仍在日本治下,自然也免不了有些慶祝活動,並留下了些許的蛛絲馬跡。目前臺灣標示有紀元(皇紀)兩千六百年的物品所剩不多,也漸漸被人遺忘,我曾在汐止忠順廟(即原汐止神社)前的石燈籠(野地旅0068中正老街)、艋舺清水巖中庭石垣(野地旅0298萬華古蹟群)看過皇紀兩千六百年的字樣。


  *畜魂碑正面字樣。


  *畜魂碑背面字樣,左側有紀元兩千六百年的紀年。

  小小的畜魂碑旁自然是沒法久留,不過心中又有了新的目標繼續追尋,其一是紀元兩千六百年的主題搜尋,其二則是台北市另兩座畜魂碑:蘭州屠宰場畜魂碑(現位於松山四獸山天寶宮)和木柵屠宰場畜魂碑。據說原本的大龍峒屠宰場亦有畜魂碑,但在大舉破壞日本文物時,已經不知去向。

  日本時期在臺灣設置了不少畜魂碑、畜靈碑、樹靈碑(塔)等等因宰殺、伐木而設置的石碑,大部分的人用之以解釋日本人崇敬生命的態度,也有部分的人認為這樣其實是在「信仰」上合理化或除罪化殺生的行為,這基本上是同一件事情的一體兩面,然而這樣的石碑背後,可能刻畫著地方發展的脈絡,並傳承著歷史意義。至此,轉念一想,經歷過國民政府對日本文化的掃蕩之後,仍能順利「存活」下來的石碑,固然意義重大,但那些已經被掃除的石碑或文物,可能有更重大的歷史意涵,然而在當時的政治正確下已經不復再見,是否,我們在自己的心目中,也為這些被政治掃除的石碑,設個「碑魂碑」,以資紀念。


一、參考資料
1.熱鬧的北投市場
2.我的赤角旅行-[日治遺跡]終於看到北投畜魂碑


2012.03.02造訪
2012.04.18完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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